【策瑜】好运气 7

 

周瑜回了家。回家是多么正常的事情——可孙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。

也确实是不对。周瑜回家不仅仅就真的是回家——他到了7区去，是袁术直接管理的辖区。

按理说孙策自己也算是手下一员，他得接受这种调动。他也报告过失去向导的哨兵状态会多不稳定，得留周瑜下来。

袁术说，那周瑜挺好的。孙策也想，我也挺好的，我们一起可不是正合适。

袁术虽说——周瑜悄悄说了——不算是聪明一挂的，但自然也明白最优秀的哨兵向导的组合会是个大威胁。强者为尊，他固然需要有人给他办事儿，却也不会想被人取代的。

 

袁术看了看周瑜，又看了看周尚，就安心了些。孙策是好用的，可不是指哪打哪，就怕他翅膀硬了就走了。但现在他没了绑定的向导，一个光杆哨兵还是好对付的。他自顾自想着，没说话，周瑜也没抬起眼看他。

周瑜想，何必去看呢，又盘算起了怎么找借口去孙策那儿。他也不知道周尚在想什么，但那毕竟也和自己关系不大。

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——这么想的时候他又想起孙策。孙策在那个弥漫着柳絮的月夜里出现，把一下下稳定有规律属于周瑜的节奏踩乱，周瑜也乐意如此——他骨子里大概还是喜欢变数的。于是他就抓住了乱了的节奏，给后面的谱子都变了调，改了鼓点，不再循规蹈矩奏这曲子了。

各怀心思让这儿一下变得安静，周瑜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。

他确实喜欢变数。

然后周瑜开口说：“9区的防守会不会过于薄弱呢？如果——”

袁术听他说话，也不再只顾自己了，说：“你留在这儿不挺好的，看着点那些哨兵。”

周瑜低着头，袁术看不见他的表情，周瑜也看不见袁术表情，只能硬着头皮说：“……这里太好了，我总觉得我都要忘记在学校学的技巧了。”

袁术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你看我，我也是向导，我就从来不去做跟人打架这种事。你家里那些人我也不是不知道，你这家世出来的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？”

一个人两个人当然不能改变什么，但是总得去自己了解，要跟实际战场有最亲密的接触，才能推测战场情况并据此确定方略。周瑜自然不会去反驳袁术，他就笑了笑，说您说的是。

 

袁术几次让周瑜去“看着点那些下等哨兵”，周瑜去是去了，心思却不在上面——这意义并不大，这些哨兵有的丧失了自己向导，有的直接就没结合，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，再找一个就是了，可最近局势一片混乱，一直以来的明文规定里私自结合又是非法的，再加上有潜质的哨兵向导们因为学校的关闭没有办法继续培训，就出现了尴尬的单身哨兵单身向导的情况。留着他们，确实又是不能放过任何能上战场的人——本来人数就不算多，能多一个是一个。

袁术也察觉出来周瑜的不上心，说不可惜是不可能的，但是确实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，就让他跟着周尚去了9区——然后周瑜在那边就稍微积极了些。袁术觉得，大抵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。

 

可袁术太高估自己了，也太想当然了——哨兵向导们现在想要的已经不是换个领导人这种事情——那又会有什么不一样呢？他们想要更多。

袁术曾经觉得自己家大业大，只要给他们小恩小惠，就会有人跟着他。但是他显然错了。窗户的玻璃全都碎了，有人还在继续扔石头，喊着消灭权贵之类的话。

他向来自视甚高——他知道周瑜到了9区后，没过多久就往孙策身边跑时，又不断跟自己说，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管好这里呢？周瑜家世是可以，可都死得差不多，在这又无根无基，能掀起什么风浪？孙策倒还行——但也不看看他出身，想到这儿，袁术从鼻子哼了声。

我都这样了，他们又能撑多久？

他觉得渴，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喝点什么了。

 

爆炸瞬间的冲力固然伤害大，但是它引发的一系列后续反应却是防不住的。大楼的受力都经过重重验证，于是一层支撑墙倒了，楼就也塌了。

孙策拉来以前跟父亲一起管事儿的人，自己也有些人脉，在附近几个小辖区也算组了个临时管理机构，也尽可能让大家都参与进来，还放开了结合限制，于是原来的学生、配偶死亡的人也都过来了。这些人也都不习惯可以自由交流、自由“恋爱”的感觉，还是稍显羞涩，很多人也没有永久结合，临时搭个伙倒还多点。

袁术死了的消息传来了，孙策不禁还有点唏嘘——但没有后悔、也不会后悔。要想改变现在的状态，旧时代的影子会一点点消失。

然后孙策自己也吃了一惊，怎么就想到这种事情。兴许是受了人们呼声的影响。

周瑜悄悄看了他一眼，又把头扭了回去，等孙策去看看他的时候就只剩个侧脸。天微微亮，透过云层的阳光扫过周瑜的脸，孙策看着周瑜脸上泛着的阳光，甚至想去碰一碰是不是化成了实质——恋人的脸仿佛有魔法。

孙策就笑，他知道周瑜一定能感受到。

果然周瑜说话了：“……如果这是必然的呢？”

这话说的没头没尾，也亏得孙策能懂。孙策说：“也不是命运。”

周瑜点头，说：“不是命运。它就是……规律。矛盾越堆越多，总会激化的。”

“所以我们是在科学造反。”

孙策看着周瑜终于扭过头来看他了，目光灼灼就盯着周瑜眼睛看，周瑜也没不好意思，说：“你这么喜欢看啊。”

“是啊，结果你都不乐意看我，我可是要伤心的。”

“得了吧你这哪像伤心的样子。而且我哪有没看——”周瑜没继续说了。

“你刚刚偷看我了啊？”

“……我那是光明正大的看而你没发现。”

孙策就去咬他耳朵，说：“都什么关系了还偷偷看啊？”

结果周瑜给他转移话题，不愿意跟他继续废话这偷看不偷看的话了，说：“那个不叫科学造反，造反多难听啊。”

孙策又往周瑜脖子上蹭，周瑜伸手揉了揉他头发，继续说：“叫听从时代的召唤，迎合历史发展的潮流。”

然后两个人手又不知道怎么的就给牵上了，孙策说：“就知道你爱乱七八糟吹一堆。”

“你不要嫉妒我口才好。”

“怎么会，你整个人都是我的，看你这么好我还高兴呢。”

 

周瑜给人印象就不是好动那款的。但是在战场上总得跟上孙策吧——迄今为止也确实没出过什么问题。

周瑜跟孙策说过，我跟不上你倒霉的是你。孙策那时愁眉苦脸，说：“哨兵会失控这个体制确实太麻烦了。”

也不是周瑜自己麻烦或是多愁善感什么的，就是到喜欢的人这种事情上会想得多。他当时听了就没说话，又主动抱住还坐着的孙策，想也没想就也坐在了他腿上——谁顾得上那么多了，鼻尖都要碰上了，盯了他一会儿，又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去睡了。”

孙策没搞明白，拉了回来，说：“怎么了？”

周瑜就笑：“我想明白了。”

“想明白……？”

“你刚才那话一听给人感觉像……你更愿意没有我。”

孙策立刻说：“我不是——”

周瑜说：“你看我现在像生气吗？所以说我想明白了。”

孙策点头，“嗯”了声，“……要是没有这个什么哨兵什么向导，我想我也会喜欢上你。”

周瑜还在笑，说：“你把我要说的都给抢着说了，我得说什么？”

“不说话你还可以过来亲一口我啊。”

 

但是现在他哪里也找不到孙策。不着急是不可能的——要担心什么呢？自然不是平时不好放台面说的小心思，这可是在战场上啊。

联系不上的、落单的哨兵。怎么可能不担心。

周瑜用精神导引去找跟他结合的哨兵，本该不难找，但此时此刻确实是一点回应都没有。

他见不到月夜了。

周瑜突然感到一阵剧痛，好像有人在把他脑神经一根根剥离出身体。然后周瑜听见脚步声，他对声音敏感，一下子认出这是谁。他还疼，说话轻：“……吕范呀。”

吕范也是一惊，哨兵和向导的永久精神连接断开给向导带来的痛苦不言而喻，那周瑜的状态是不是因为……那个流言是真的呢？

吕范决定不多想，直截了当问了周瑜说：“有人说……孙策已经死了，我觉得问你可能……更有可信度些。”

理论课向来也是佼佼者的周瑜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现在为什么疼——可他不愿相信那个结论。

周瑜的精神世界是一片宽阔的河。他疼得没有办法好好思考，光是在吕范面前、在那么多人面前维持着平静的样子就耗费了几乎所有力气。

他现在说的话可是会影响大家的心态的啊。

然后他看见河面动了动，泛起涟漪，隐隐约约看见了只虎，又消失不见了。

持续的疼仿佛在不断提醒他、要把孙策已经死了的消息强行塞进他脑子里，他疼的眼前的东西都看不太清楚，就只能想着那片河。

然后周瑜听见自己说：“……没事。他还活着。”

 

TBC